寫作於 2013, 02, 07

隊輔大合照

感動稍縱即逝，因此抱病提筆，寫下青春的流逝與成長。

其實，會參加這次的衛教服務隊不過是一場因緣際會。一天回宿舍途中，友人 R 向我提起了學長發起的自主山服計畫，讓認同他們自主服務理念的我一頭栽進了寒假連串的忙碌之中。

所有的畫面都那樣清晰，只不過分別時自眼眶奪出的是感動、不捨亦或淚水，我早已分不清了。

回想整個過程，從段考後便開始的籌備時光，一如往常的寫著劇本、尋找配樂、練舞、排戲，常常一天之中總得撥出些許時間來進行準備工作，甚至還得專程南下高雄小驗、行前營，這些忙碌不僅使剛結束大一雜亂生活的我難以享受片刻清閒，也放棄了如狂練吉他、小旅行等自己的寒假小計畫和許多與朋友的小聚。另外，由於服務隊人數不多，每個人都必須負責不少的工作，而這些作業在成員們分散各地的狀況下又不易進行，繁複的籌備過程竟讓我稍稍忘了團隊的初衷，反而想起了 TBH 、制服之夜等幾乎是純粹娛樂表演性質而無實質意義的不好印象。我於是開始擔心這次出隊會像那些活動一樣難以找到參與的意義。

營隊的第一天，孩子們雖然可愛，卻有許多叛逆的表現，對我們偶爾也會浮現反抗或不信任，很多小孩不願與其他人同一組、不願上課，甚至出現怒罵與暴力行為，小隊員中甚至還有正在接受精神治療的孩子，面對不斷發生的各種難題，人數稀少的我們可說是筋疲力竭，而心中更因自覺無力改變整個大環境和孩子們深陷的困境而感到挫折，甚至在內心深處真的潛藏著一種不願繼續第二天營隊的無力感。

然而隨著相處時間的累積和活動的進行，孩子們的態度有了轉變，雖然並非立即性，但或許是因對隊輔和小隊員們逐漸熟識與信任，上課的秩序有了改善，孩子們之間的互斥也變少了，甚至還有小朋友主動寫下文字向隊輔們反省道歉。

回家的那個早上，孩子們大概是意識到我們真的即將離去，開始問起對輔們家鄉的事，並且不斷拋出「你們等一下就要回去囉？」「下次來是什麼時候？」之類的問題。分別之際，孩子隨我們來到公車站牌，你一句我一句的喊著「阿寶哥哥不要走。」他們拉著我的睡袋趴在地上假哭，試著引起大家的注意，看著這有趣的畫面，我卻無法開懷大笑，反而只能撐起微笑，陪他們玩著臨別前最後的遊戲。我不會哭的，我告訴我自己。

然而公車來得太突然，一個轉身，學姐拉開了孩子們緊握的小手，而我已踏上巴士。回眸，眼前的畫面竟綻出無以名狀的悸動，原本假哭得孩子們竟全都真的落下了眼淚，對孩子們的不捨加上即將與營隊學長姐和伙伴們分離完全打亂了理性，我再也不能壓抑心中的感動，淚水如決堤，連自己都難以預料的模糊了視線。巴士啟動後，孩子們更一個個緊跟著車沿奔跑，彷彿追趕著無盡的夢想與希望，電影般的情境如夢，令人久久無法自己。

其實最令人感動的不只是那些戲劇性的畫面，而是驚訝於自己不過是在己身能力範圍內付出了小小的努力，竟得到了如家人般的信賴與情感，這份超乎預想的羈絆真的會讓人願意付出更多的心力來為別人的幸福做一點小小的貢獻。我也很高興能看到同班同學們平時看不見的一面以及種種自我突破與成長，並看到學長姐們暫時脫離醫院的壓力和始終如一的情緒週期，如解放般地找回自己和所相信的事物。

與羅娜小勇士合照

從前曾聽過一則撿海星的故事。一個男孩在沙灘上撿拾海星並丟入海中，避免他們擱淺而死。另一個路人見狀便大聲嘲笑：「這裡的海星這麼多，就算你救了一隻，馬上又會有無數隻被沖上岸，根本不可能撿完的。」然而男孩只是微笑，說道：「或許我真的救不了所有的海星，但對被拾起的海星而言，整個世界都將改變。」從前這個故事我只是聽過，並認為很有道理的點著頭，但我從沒有想過，自己真的可以透過貢獻微小的力量，稍稍的改變世界的某個小角落。藉由觀察孩子們的反應和與父母修士們的談話，我們得知小朋友們的確或多或少吸收了一些我們想傳達的觀念，此刻我也才更加體認到，原來我們所做的並不像制服之夜之類單純只是一場表演、一種陪小孩玩的娛樂活動，而是以陪伴和潛移默化的方式為他們帶來好的改變，不論是衛生環境亦或人格上。儘管這些影響或許並非立見，有些孩子的表現也依然令人灰心，但經過這幾天的付出，我真的願意相信我們的努力就像是播種，只要和別的組織、團隊一起一次次的施肥耕耘，孩子們一定會漸漸改變，甚至因此一層層的往上，改變整個部落小社會。

當然，我們所指的改變並非文化的變革，而只是分享一些衛生和醫學知識來改善當地的醫療狀況。在四天的出隊過程中，我們接觸了又、少、壯三代的原住民朋友，並一再發現他們文化的美好，他們的活潑、樂天，他們的歌藝、舞技，他們的謙卑、表演才華都是生活在緊張現代社會的我們所難以比擬的。文明所需要的不是同化，而是傳承與交流，我們該做的只有改善社會的健康狀況，減少悲劇的發生，如是而已。

連寥寥無幾的展覽都必須大老遠驅車前往

另外又一個震撼則是身處偏鄉地區的臨場感。以往這類地區通常只在新聞上或者前往旅遊景點的路上透過車窗迅速掃過，雖然外婆家附近的發展程度也較為落後，但和這裡依然有一段落差。在四天的出隊過程中，我們親身體驗了此地衛生、教育與醫療資源的不足。有些居民以門口儲存的濁水洗手；按時刷牙、洗頭的習慣未完全建立；正確用藥觀念的缺乏和過度酗酒烤肉也危害他們的健康；偏鄉 1/2000 的低醫病比與城市的 1/60 相較更是天差地別。另外，許多社會問題如城鄉差距、隔代教養、家暴、雙薪甚至性交易所帶來的影響都隱隱約約的顯現在眼前，而我也從沒想過竟這麼早就有機會照顧正在接受精神治療的孩子。

必須對學長姐說得是一聲謝謝，如果沒有你們在背後完成所有看不到卻如主幹般支撐整支隊伍的工作，這次的活動絕不可能成功。此外，學長姐除了費心照顧羅娜小孩和我們這群大一孩子們外，更是個個身懷絕技，著實讓我們學習了許多以往欠缺之物。大一的各位當然也是不可或缺的好夥伴，從不熟到一同歡笑感動，我真的以與你們共事為榮。然而最要感謝的是羅娜所有的小勇士們，其實身為獨生子的我原本很擔心會和你們難以相處，畢竟我幾乎沒有與孩子們相處的經驗，是你們給了我機會，讓我有了新的突破，在陪伴小孩、活動技巧與許許多多的生命經驗上都有了進一步的成長。的確，付出的人所得到的往往比接受者更多，我們貢獻了小小的心力與金錢，換來的卻是無價的真摯情感和構築自我的回憶與成長。若是要我擇一句話來對你們說，我想除了感謝之外必定還是感謝。謝謝你們讓我更加認清身邊值得珍視的事物，也為我上了一堂生命倫理課，澄清了夢想與自我價值。

隊伍的價值除了服務外更在於傳承。

儘管大六學長姐即將離去，這次的行動卻不會是結束，而是另一個嶄新的起點。

紀念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