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08. 19

兒童之家的公用單眼

醫師國考結束四天後，根據國家的規定，82 年末出生的我們踏上成功嶺，成為最末代的一年期替代役。在成功嶺的分發中，因為科系優先順序的關係，我們幸運地選中衛福部社家署的社會役，進入南投訓練中心接受專業訓練。最後，經過一陣兵荒馬亂的考試，選單位的總排名終於確定，而我也順利來到台中市衛福部中區兒童之家服役。




在為期三個星期的慌亂中，內心其實並不像預期中的充滿想法與反思，更多的反而是焦躁與空白。也許正是因為每天無意義的行程，讓這段時日成了人生中無奈又好笑的荒唐。

打飯過水成功嶺

我對成功嶺的印象，可說是始於打飯、終於過水。

每天，我們的生活從起床折蚊帳棉被、整理內務櫃開始，並接著「洞六洞洞，部隊起床」與 3000公尺大越野，再輔以精神答數、基本教練 (向左右轉)、無限上課、填表格、換裝 (操作服 ←→ 制服)、穿臭氣沖天的雨衣、3分鐘洗澡、戰鬥阿嬤與替代役之歌，但烙印最深的始終是打飯過水。

入伍第一天，名喚「洞兩八」的我和其餘 32 名較早歸隊的臨兵一起，被指定為「打飯過水班」。在過去，「打飯」和「過水」的人力是分開的，但由於 202 梯中隊裡的人數較多，分隊長便把我們兩隊人合併，一起體驗盛飯洗碗的快樂。

於是，在三餐飯前，我們戴上手套口罩，負責擺放 120人份的鍋碗餐具與食物；餐後，我們則在柏油路上，用臉盆與三個大水桶洗滌所有餐具。除了蚊子、烈日和偶爾下雨之外，過水區有時還會出現蜈蚣、蝸牛、大蜘蛛等各種動物，活像個生態保護區。第五天時， 我們一貧如洗的中隊終於將洗碗精用罄，於是長官遞給我們一瓶洗手乳，解決了剩下七天的鍋碗。兩星期下來，我們約略洗了660分鐘的碗、打了500分鐘的飯，完全是訓練扎實的打飯過水班！

專業訓練結訓

出乎意料的舒適圈

入伍前，上網看了許多人的成功嶺心得，其中不乏許多脫離舒適圈的說法，因為裡頭的人們來自各方，學歷、科系、背景都不相同，成就了一場不一樣的文化體驗。然而，由於適逢醫學系畢業潮，我們梯次約 220 位役男中有將近一半都是醫學系，其他也多半是碩博士生，絲毫沒有脫離同溫層的感覺。

雖然沒有預期中的文化衝擊，但在全天無手機可用的狀況下，大家被強制拖離科技冷漠，好好面對同儕與自己。於是，大夥上課時交換喉糖、聊各家醫院八卦、埋首狂背考古題，工作時一起偷丟垃圾、講廢話，大把大把地揮霍生命，也算是另類的軍中浪漫，我也因此認識了許多各路新朋友。尤其是一同打飯過水的臨兵，更成了出成功嶺依然保持連絡的好友。

不過，儘管置身同溫層，還是隱約可見社會百態。中隊裡，有人熱心助人、扛下許多不會特別加分的工作，有人自私自利、在打掃時間目空一切的讀考古題，也有人都快結訓了依舊總在狀況外，儼然是醫院甚至社會的縮影。

南投地獄專訓

幸運選到社家署的社會役後，緊接著的重頭戲便是到南投進行五天的專業訓練。不過，與其說是專業訓練，不如說是大廝殺更貼切一些，因為在第四天早上，所有役男會參加一場考試，並按成績排成第一名到最後一名，之後由第一名先選服役地點，不幸考差的臨兵們往往只能選擇去離島或南投服役( 南投吊車尾是因為宿舍長的像鬼屋)。此外，考試的內容窮極無聊又難以下嚥，以 20% 是非、30% 選擇與 50% 填空作為評分，填空題必須一字不差才算答對，例如：

請寫出「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白皮書」七大面向。
答案就必須默寫出：
1. 福利服務與權益維護
2. 醫療權益
3. 教育權益
4. 就業權益
5. 無障礙環境
6. 經濟安全
7. 綜合性議題

如此浪費生命、無聊卻重要的考試，讓大家無不如臨大敵、拚命準備，更何況進入專訓的 116 人中有約 100 人都是醫學系，更讓人壓力山大。

於是，在準備期間，大家每天都清晨五點起床念書，上課時間也一樣低頭狂背，直到十點半熄燈為止，所有的時間幾乎不是默背就是在想口訣，以當兵而言應該也算是世界奇觀罷。

兒童之家大樓

衛福部中區兒童之家

中區兒家位於台中醫院後方的市中心，離火車站與商圈很近，工作內容和其他單位相比較少需要使用勞力，且名額稀少，因此一直是專訓中的熱門選擇。專訓最後一天，就在我幸運選到此處、以為要開始過好日子時，卻發現美夢還沒有真正展開。

役男來到兒童之家時，會被分配到行政室、社工科、保育科、保健室、主計室等其中一個單位，而我們的工作便是輔助科室裡的業務，並且輪流看守守衛室、接總機民眾來電。

為了更快讓新血上手守衛室工作，新進役男須參加為期一星期的職訓週。這一週除了禁止夜間外出外，還會在週四舉行情境題面試與各科室分機表默寫。還記得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瞬間化為槁木死灰，想著當個兵還要考這麼多試的怪奇生活何時才是盡頭。另外，新人也必須在考試完的週日準備才藝表演，讓彼此更快熟識。

老實說，職訓週的壓力還是不小的，尤其進來之前網路上沒有查到任何相關資訊，因此也就毫無心理準備。不過，熬過職訓週之後，極佳的地理位置、loading不算重的工作內容、21:30 才晚點名、堪稱舒適的宿舍，都讓此處稱得上中區數一數二的選擇。

今天是進入兒家滿一個月的日子，回首近期生活，每天都在課外書、練吉他、醫學書、學習英文盲打以及各種興趣、自學中度過，週末亦會固定回家或出遊，雖然每個月只領一萬元薪水，也還算是 Gap 得充實愜意。有時候看看科室裡公務員的輕鬆生活，再對比正在當 PGY 值班昏天暗地的同學們，真的會突然有種很想放棄當醫生的感覺，也許這就是白色巨塔外的文化衝擊吧。


希望這一篇對網友們專訓的服役地點選擇有些許幫助，
也希望自己好好地用這一年品嘗不一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