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於 01. 22. 2015
世界的結構總是奇怪。在某個奔騰的季節,當你不經意的開啟由生命通往外界的門,一些惱人的喧囂噪雜便恣意闖入,試著撐大這剛被開啟的缺口,將你所處的小空間與外頭合而為一;然而,一旦你成功關上了門,那些令人厭惡的鼠目獐頭卻在一陣轟然爆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至於門外的喧喧鬧鬧,也像遙遠的古老傳說似的,頂多只掛在旁人嘴邊一晃一晃,與自己卻是八竿子打不著。
網路,似乎就是這樣的一扇門。
近日,由於某些醫療議題正發燒,FaceBook的高牆上自然流動著許多相關訊息,討論著病歷中文化、讀醫學系的動機、醫師們的訴訟案等等。偶爾,我將門打開,跨到世界的另一端,卻總詫異的發現,原來世上有許多人對醫師的憤恨是如此之深。
「他們都馬是愛錢才會去當醫生,病人就隨便搞一搞,死了也沒差啊!」
「每個醫學生去面試都說小時後阿嬤死了,所以長大想救更多人。笑死人!哪來那麼多感人故事?」
甚至在一篇家長寫的文章裡,他天真無邪的小二女兒,在目睹阿嬤於醫院病危之後,竟然焦急的哭著轉頭問爸爸:「阿嬤生病了怎麼辦?我們要告醫生嗎?」
其實,身為一個醫學生,看到這些言論實在是十分令人無力的。
我相信,大部分的醫學生都抱著類似的信念在努力,我們徹夜挑燈苦讀、與厚厚的醫學知識奮戰;我們抱著骨頭、埋首大體實驗室,想對人體有更具體的了解;我們三天值一次班、連續工作36小時,在未眠的夜裡處理著一件又一件的突發狀況,為的不外乎是對知識的虔誠,並試著在一切的努力中成為一名真正的醫師。
人們工作以求溫飽,醫師們當然也一樣,需要靠這份薪水養活家人。我們之中可能的確有大部分都不是為了懸壺濟世這類偉大的理想才走上這條路的。然而,一定有許多人和我一樣,是因希望自己的工作除了求得溫飽之外, 也能帶有一些不同的意義、為世界帶來一點小小的改變,於是選擇了醫路。像這樣的理由,雖然沒有前述因阿嬤生病而行醫般的感人偉大,卻也一定值得像其它行業一樣,獲得起碼的尊重。
不過,這些令人心寒的言論,真的是出自對醫師的仇恨嗎?
也許不然。
在網路發達的今天,我們可以經由鍵盤螢幕,快速傳遞出自己的意見,有的毋須負責任,有的甚至未經思考。言論既出,發言者由於不需與當事人面對面,於是更加肆無忌憚的大聲說話,反正即使最後遭到反彈,大不了從此消聲匿跡,不再參與辯論,對方也就只能受氣卻無處發洩。匿名發言機制就更不用說了,它就像隱形斗篷一樣,打了人卻不必付一點責任。
於是,許多批評醫師或其他對象的言論在單純的瞎起鬨、以偏蓋全的片面報導中相繼而生。僅看見某些少數案例就對整個群體下評論的作法既不理性、也喪失人與人之間應有的尊重;這些攻擊性的話語看似彼此間的深仇大恨,其實卻只是人云亦云的無知。
另外,媒體亂象更是這類迴圈的引燃點。不只醫師,每每只要有任何一名老師、軍人、商人、官員、藝人、法官......犯了錯,我們的媒體總是大肆報導,不但播報順序優於IS等國際新聞,更旁徵博引、訪問路人以彰顯該行業的不是,彷彿已經為行業中的人們下好了墓誌銘,確立了負面的歷史定位。這些報導使每個行業間的誤會加深,對國家前進的動力也是不增反降。
當然,在媒體界中一定也有很多按自己夢想而行的媒體人,新聞上的亂象或許也真的是應觀眾要求的不得已而為之。如果真是如此,那在媒體世界一來一往的供需平衡中,到底要由誰、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停止這令人失望的播報迴圈呢?
最終,寫完一篇不會有回應的提問後,我再度關起了門,
回到前往白色高塔的路上、回到原本的生活。
就個性上而言,我也許本來就不適合儒家之道吧。
道家的無為在某種層面上著實是更適合追逐夢想的。
下一次開門,或許我將摀住雙耳。
紛爭依舊、喧囂不再。
About Me
PI君
KMUH Neurology Resident
嘉義出生,高醫神經科住院醫師。喜歡旅行、閱讀、音樂、攝影,也喜歡醫學、電腦科學、哲學與文字。希望用簡單的網站記錄生活,分享一些對別人也許有用的資訊、還有自己對世界的小小看法。期許能像對我影響深遠的作家們一樣,帶給人們正向與溫暖;哪怕只有一個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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